杜甫五排《寄岳州贾司马六丈巴州严八使君两阁老五十韵》读记

（小河西）

至德二载（757）八月，杜甫在凤翔回鄜州探亲，时中书舍人（正五品上）贾至和给事中（正五品上）严武一起为杜甫送行，杜甫写有《留别贾严二阁老两院遗补诸公》。乾元元年（758）春，贾至被移官汝州刺史（望州，从三品）。六月份，严武移官巴州刺史（中州，正四品上），杜甫移官华州。乾元二年春，邺城败后，贾至逃离汝州，不久被贬岳州司马（下州，从六品上）。此诗作于乾元二年秋，时杜甫客秦州。

寄岳州贾司马六丈巴州严八使君两阁老五十韵（杜甫）

衡岳啼猿里，巴州鸟道边。故人俱不利，谪宦两茫然。

开辟乾坤正，荣枯雨露偏。长沙才子远，钓濑客星悬。

衡岳：指南岳衡山。自岳州溯湘江可至南岳衡山。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27：“岳州，巴陵，下。……武德六年复为岳州。”

巴州：《旧唐书-地理志》山南西道：“巴州，中，隋清化郡……乾元元年复为巴州。”

不利：时不利。《垓下歌》（秦-项羽）：“力拔山兮气盖世，时不利兮骓（zhuī）不逝。”

谪宦：被贬谪官吏。《归阳羡……》（唐-皇甫冉）：“湖上孤帆别，江南谪宦归。”

长沙才子：贾谊。《史记-屈原贾生列传》：“贾生名谊，洛阳人也。……以贾生为长沙王太傅。”《西征赋》（晋-潘岳）：“贾生洛阳之才子。”

钓濑客星：典“钓濑客星”。《后汉书-逸民列传》严光：“严光字子陵，……帝思其贤。……因共偃卧，光以足加帝腹上。明日，太史奏客星犯御坐甚急。帝笑曰：'朕故人严子陵共卧耳。’除为谏议大夫，不屈，乃耕于富春山，后人名其钓处为严陵濑焉。”

大意：衡岳之间乃屈原的猿啾狖鸣地，巴州在李白所言鸟道旁。两位老友“时不利兮”，双双被贬失意茫然。开创伟业收复两京行事正，皇恩雨露或荣或枯也有偏。一个姓贾，贬地同贾谊一样远；一个姓严，贬地同严光钓濑一样孤立峻险。

忆昨趋行殿，殷忧捧御筵。讨胡愁李广，奉使待张骞。

无复云台仗，虚修水战船。苍茫城七十，流落剑三千。

画角吹秦晋，旄头俯涧瀍。小儒轻董卓，有识笑苻坚。

浪作禽填海，那将血射天。万方思助顺，一鼓气无前。

行殿：行宫。此指凤翔。《沛中怀古》（唐-鲍溶）：“高台何巍巍，行殿起中央。”

殷忧：深忧。《咏怀》（魏-阮籍）：“感物怀殷忧，悄悄令心悲。”《岁暮》（南朝宋-谢灵运）：“殷忧不能寐，苦此夜难颓。”

李广：汉朝讨伐匈奴名将。张骞：汉出使西域使者。

云台仗：《三国志-魏书-高贵乡公纪》卷4：“高贵乡公卒。”裴松之注：“《魏氏春秋》曰：戊子夜，帝自将冗从仆射李昭、黄门从官焦伯等下陵云台，铠仗授兵，欲因际会，自出讨文王。”后因以指天子殿中宿卫。《哀江南赋》（北周-庾信）：“非无北阙之兵，犹有云台之仗。”

城七十：《史记》乐毅传：“燕昭王悉起兵。使乐毅为上将军……下齐七十余城，皆为郡县以属燕。”

剑三千：《庄子-杂篇-说剑》：“昔赵文王喜剑，剑士夹门而客三千余人，日夜相击于前。”

旄（máo）头：星名。即昴（mǎo）星。《汉书-天文志》：“昴曰旄头，胡星也，为白衣会。”喻指胡兵及其势焰。《送徐员外还京》（唐-武元衡）：“旄头星未落，分手辘轳鸣。”

涧瀍（chán）：涧水和瀍水。《尚书-洛诰》：“我乃卜涧水东，瀍水西。”《水经注-涧水》：“涧水出新安县南白石山，东南入于洛。”《尚书-禹贡》：“伊洛瀍涧，既入于河。”

苻坚：前秦皇帝。肥水之战失败后，前秦崩溃。死于后秦姚苌。详见《晋书-苻坚载记》。

填海：典“精卫填海”。略。

射天：典“囊血射天”。喻狂妄无知暴虐无礼。《史记-殷本纪》：“帝武乙无道，为偶人，谓之天神。与之博。令人为行。天神不胜，乃僇（lù）辱之。为革囊盛血，仰而射之，命曰射天”。

助顺：顺应并助长。《北征》（杜甫）：“其王愿助顺，其俗善驰突。”

大意：回忆当年在凤翔行宫，满怀深忧簇拥肃宗御筵。为讨伐安史乱军的将军担忧，等待请回纥兵马的使者张骞。天子缺少殿中侍卫，当年白白修建水战之船。河北州郡大面积沦陷，流亡将士何止千万。官军军号在秦晋大地吹响，乱军的胡星俯视洛阳涧瀍。一介儒生却不把董卓放在眼里，有识之士笑不自量力的苻坚。不过是徒劳的精卫填海，那将是武乙的囊血射天。万方都在支持朝廷平乱，希望一鼓作气一往无前。

阴散陈仓北，晴熏太白巅。乱麻尸积卫，破竹势临燕。

法驾还双阙，王师下八川。此时沾奉引，佳气拂周旋。

貔虎开金甲，麒麟受玉鞭。侍臣谙入仗，厩马解登仙。

花动朱楼雪，城凝碧树烟。衣冠心惨怆，故老泪潺湲。

陈仓：《旧唐书-地理志》：“宝鸡，隋陈仓县。至德二年二月十五日改为凤翔县，其月十八日改为宝鸡。”

太白：太白山。《名山记》（东晋-王嘉）:“太白山，在凤翔府郿县东南四十里。”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2凤翔府：“郿县，次畿。西北至府一百里……太白山，在县东南五十里。”

乱麻：形容非常混乱；喻乱世。《史记-天官书》：“秦遂以兵灭六王，并中国，外攘四夷，死人如乱麻。”《咏史》（唐-卢照邻）：“死人如乱麻，天子如转蓬。”

卫：卫州。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16河北道：“卫州，汲郡。望。……正南渡河至郑州二百三十里。”《旧唐书-肃宗记》乾元元年：“十月，……郭子仪奏破贼十万于卫州，获安庆绪弟庆和，进收卫州。”《资治通鉴》乾元元年十月：“郭子仪引兵自杏园济河，东至获嘉，破安太清，斩首四千级，捕虏五百人。太清走保卫州，子仪进围之；丙午遣使告捷。”

燕：幽燕。河北北部。战国属燕国，唐前属幽州，故名。《恨别》（杜甫）：“闻道河阳近乘胜，司徒急为破幽燕。”

法驾：皇帝车架。《秦州见敕……》（杜甫）：“法驾初还日，群公若会星。”双阙：宫殿前两边楼观；借指宫门；借指京都。《古诗十九首》：“两宫遥相望，双阙百余尺。”

八川：关中八水。《上林赋》（汉-司马相如）：“荡荡乎八川分流，相背而异态”。八川指：渭、泾、沣、涝、潏、滈、浐、灞。《登禅定寺阁》（唐-宋之问）：“梵宇出三天，登临望八川。”

奉引：为帝引车。《扈从郊庙……》（唐-韩翃）：“奉引乘舆金仗里，亲尝赐食玉盘中。”

佳气：典“南阳佳气”。《汉书-光武纪》：“气佳哉，郁郁葱葱。”《临高台》（唐-王勃）：“高台四望同，帝乡佳气郁葱葱。”

貔（pí）虎：貔和虎。泛指猛兽。喻勇猛将士。《尚书-牧誓》：“如虎如貔，如熊如罴。”

玉鞭：《杜阳杂编》（唐-苏鹗）：“上（代宗）因命御马九花虬并紫玉鞭辔以赐。子仪知九花之异，固陈让者久之。上曰：'此马高大，称卿仪质，不必让也。’”代宗为郭子仪受玉鞭赠九花虬，肃宗或也受过玉鞭赠过麒麟。

入仗：进入仪卫队。《旧唐书-突厥传上》：“自是常令突厥入仗驰射。”

登仙：成仙；喻声名或官位飞升。《太平御览》卷230引《齐职仪》：“乘黄，兽名也，龙翼马身，黄帝乘之而仙，后人以名厩。”

凝烟：浓密的雾气。《歌诗》（南朝宋-刘铄）：“凝烟泛城阙，凄风入轩房。”

惨怆：凄楚忧伤。《自淇涉黄河途中作》（唐-高适）：“缅怀多杀戮，顾此增惨怆。”

潺湲：水流貌；流泪貌。《九歌-湘夫人》（屈原）：“荒忽兮远望，观流水兮潺湲。”《九歌-湘君》：“横流涕兮潺湲，隐思君兮陫侧。”

大意：阴云散于宝鸡北，太阳照着太白山。叛军在卫州尸积如山，官军势如破竹已临贼巢幽燕。（此联写早了。郭子仪收卫州是乾元元年十月。）官军浩荡下八川，肃宗车架回宫殿。此时咱们为肃宗前导引车，在吉祥的云气中辅弼周旋。为勇猛将士解开金甲，为杰出将军赠受玉鞭。侍臣熟悉朝廷的仪仗，像天马知道如何升天。朱楼旁鲜花在雪中翻动，城头上碧树含翠凝烟。朝臣个个心中凄惨，城中故老泪流不断。

哭庙悲风急，朝正霁景鲜。月分梁汉米，春得水衡钱。

内蕊繁于缬，宫莎软胜绵。恩荣同拜手，出入最随肩。

晚著华堂醉，寒重绣被眠。辔齐兼秉烛，书枉满怀笺。

哭庙：《礼记》檀弓下：“有焚其先人之室，则三日哭。”《旧唐书-肃宗纪》至德二载十月：“丁卯入长安。……九庙为贼所焚，上素服哭于庙三日，入居大明宫。”

朝正：正月朝见天子；岁首天子祭宗庙。《左传》文公四年：“昔诸侯朝正于王，王宴乐之。”《元日寄韦氏妹》（杜甫）：“不见朝正使，啼痕满面垂。”

梁汉米：经梁州汉中转运之米。《旧唐书-地理志》山南西道：“梁州兴元府，……天宝元年改为汉中郡，仍为都督府。乾元元年复为梁州。”安史之乱后江淮物资经上津道运至汉中转长安。《新唐书-李叔明传》：“擢商州刺史、上津转运使。”

水衡钱：泛指国帑（tǎng）。此指官俸所得。《汉书-宣帝纪》：“二年春以水衡钱为平陵”。《中妇织流黄》（陈-徐陵）：“欲知夫壻处，今督水衡钱。”

缬（xié）：有花纹的丝织品。《春郊游眺……》（唐-薛涛）：“今朝纵目悦芳菲，夹缬笼裙绣地衣。”

莎（suō）：莎草。《西斋行马》（梁-萧纲）：“广路拂青柳，回塘绕碧莎。”

恩荣：承月分二句。受皇帝恩宠的荣耀。《命学士讲书》（东晋-谢灵运）：“古人不可攀，何以报恩荣。”

拜手：拜首。跪后两手相拱，俯头至手。《尚书-太甲中》：“伊尹拜手稽首。”《送陆员外》（唐-王维）：“拜手辞上官，缓步出南宫。”

随肩：《礼记-曲礼上》：“十年以长，则兄事之；五年以长，则肩随之。”后以表示追随左右形影不离。《七契》（梁-萧统）：“望宜春以随肩，入长杨以携手。”

辔齐：齐轨连辔。并驾齐驱。《赠崔公》(唐-张说)：“一朝驱驷马，连辔入龙楼。”《赠殷山人》（唐-张籍）：“同袍还共弊，连辔每推先。”

大意：肃宗哭庙三日悲风剧烈，正月大朝会雨后天晴春光鲜艳。每月分发来自梁汉之米，入春后还发了官钱。宫花比缬上的色彩还要繁多，宫草比棉花还要软。深受恩宠一起拜谢，进进出出形影不离携手随肩。晚上在华丽的殿堂醉酒，冷了有刺绣的被子取暖。并驾齐驱秉烛而行，彼此赠诗满怀诗笺。

每觉升元辅，深期列大贤。秉钧方咫尺，铩翮再联翩。

禁掖朋从改，微班性命全。青蒲甘受戮，白发竟谁怜？

弟子贫原宪，诸生老伏虔。师资谦未达，乡党敬何先？

旧好肠堪断，新愁眼欲穿。翠干危栈竹，红腻小湖莲。

元辅：重臣；专指宰相。《涿邪山祝文》（汉-班固）：“晃晃将军，大汉元辅。”《旧唐书-杜让能传》：“卿位居元辅，与朕同休共戚，无宜避事。”

秉钧：喻执政。钧，制陶的转轮。《节南山》（诗经）：“秉国之均，四方是维。”《旧唐书-崔彦昭传》：“秉钧之道，何所难哉。”

铩翮：铩羽。翅残不能飞；喻不得志。《蜀都赋》（晋-左思）：“鸟铩翮，兽废足。”《鲍参军昭戎行》（梁-江淹）：“铩翮由时至，感物聊自伤。”

禁掖：宫中旁舍；泛指宫廷。《郊居寓目偶题》（唐-武元衡）：“晨趋禁掖暮郊园，松桂苍苍烟露繁。”《奉留赠集贤院崔于二学士》（杜甫）：“欲整还乡旆，长怀禁掖垣。”

朋从：朋辈。《上巳篇》（晋-张华）：“朋从自远至，童冠八九人。”微班：卑微的官位。《奉送郭中丞》（杜甫）：“通籍微班忝，周行独坐荣。”

青蒲：典“伏青蒲”。《汉书-史丹传》：“丹以亲密臣得侍视疾，候上间独寝时，丹直入卧内，顿首伏青蒲上，涕泣言曰：'皇太子以适长立……今者道路流言，为国生意，以为太子有动摇之议。审若此，公卿以下必以死争，不奉诏。臣愿先赐死以示群臣！’”后用为咏直言强谏之典。

原宪：春秋末宋国商丘人。孔子学生。一生安贫乐道，不肯与世俗合流。茅屋瓦牖，粗茶淡饭。详见《史记-仲尼弟子列传》。《伤时》（唐-孟郊）：“我亦不羡季伦富，我亦不笑原宪贫。”

伏虔：或指伏生：秦博士。汉文帝即位，闻其能治《尚书》，欲召之。然伏生年已九十余，老不能行。西汉《尚书》学者，皆出其门下。详见《史记-儒林列传-伏生》。（杜甫将伏生记错为伏虔。）《新营小斋凿地炉》（宋-欧阳修）：“传经伏生老，爱酒杨雄吃。”

师资：《老子》第27章：“善人，不善人之师。不善人，善人之资。不贵其师，不爱其资，虽知大迷。”《世说新语-言语》：“昔先君仲尼与君先人伯阳，有师资之尊”。

乡党：《孟子》：“'乡人长于伯兄一岁，则谁敬？’曰：'敬兄。’'酌则谁先？’曰：'先酌乡人。’”

栈：栈道。《战国策》秦策：“栈道千里，通于蜀汉。”腻：肥；浓。《说文》：“腻，肥也。”

大意：每每觉得要升为宰相，深切期待位列大贤。离执掌国柄只是咫尺，却先后铩羽先后外贬。两省的朋辈都已更换，卑职的性命得以保全。直言强谏甘愿受戮，只是俺这白发还有谁怜？像孔子弟子原宪一样贫，像西汉儒生伏胜一样老。称老师俺不够资格，论乡党是不是该俺先？老朋友愁肠欲断，思见面望眼欲穿。想起巴州干而危的栈道，想起岳州红又浓的湖莲。

贾笔论孤愤，严诗赋几篇。定知深意苦，莫使众人传。

贝锦无停织，朱丝有断弦。浦鸥防碎首，霜鹘不空拳。

地僻昏炎瘴，山稠隘石泉。且将棋度日，应用酒为年。

典郡终微眇，治中实弃捐。安排求傲吏，比兴展归田。

贾笔：《文心雕龙-总述》：“今之常言，有文有笔，以为无韵者笔也，有韵者文也。”《沈约传》：“玄晖善为诗，彦升工于笔，约兼有之。”

孤愤：《孤愤》（韩非）。《史记》老子韩非列传：“（韩非）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，观往者得失之变，故做《孤愤》。”

贝锦：美丽的织锦；喻罗织成罪的谗言。《蜀都赋》（晋-左思）：“贝锦斐成，濯色江波。”《巷伯》（诗经）：“萋兮斐（fěi）兮，成是贝锦。彼谮（zèn）人者，亦已太甚。”《周书-宇文测传》：“太祖怒曰：'测为我安边，吾知其无贰志，何为间我骨肉，生此贝锦！’乃命斩之。”

断弦：断绝琴弦。《吕氏春秋-本味》：“伯牙鼓琴，钟子期听之。……钟子期死，伯牙破琴绝弦，终身不复鼓琴”。《听流人水调子》(唐-王昌龄)：“岭色千重万重雨，断弦收与泪痕深。”

碎首：头颅碎裂；常形容敢于死谏。《汉书-杜邺传》：“臣闻禽息忧国，碎首不恨；卞和献宝，刖足愿之。”

鹘（hú）：猛禽。《埤雅》（宋-陆佃）：“鹘拳坚处，大如弹丸。俯击鸠鸽食之。鸠鸽中其拳，堕空中，即侧身自下承之，捷于鹰隼。”

炎瘴：南方湿热致病的瘴气。《远戍江南……》（隋-孙万寿）：“贾谊长沙国，屈平湘水滨。江南瘴疠地，从来多逐臣。”

典郡：执掌州郡。《汉书-云敞传》：“唐林言敞可典郡，擢为鲁郡大尹。”《赴犍为经龙阁道》（岑参）：“圣朝幸典郡，不敢嫌岷峨。”（犍为郡即嘉州）。

治中：指司马。《通典》卷33：“（隋）开皇三年改治中为司马。……唐武德初复为治中。贞观二十三年，高宗即位，遂改诸州治中并为司马，所职与长史同。”

弃捐：《古诗十九首》（汉）：“弃捐勿复道，努力加餐饭。”《行路难》（唐-高适）：“黄金如斗不敢惜，片言如山莫弃捐。”

安排：安于自然的推移。《庄子》大宗师：“造适不及笑，献笑不及排，安排而去化，乃入于寥天一。”（造：达到。适：快意。献：发。排：排解,消泄。去化：忘却死亡的变化。寥：寂寥，虚空。”）

傲吏：《史记-老子韩非列传》：“庄子者，蒙人也，名周。周尝为蒙漆园吏，……楚威王闻庄周贤，使使厚币迎之，许以为相。庄周笑谓楚使者曰：“千金，重利；卿相，尊位也。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？养食之数岁，衣以文绣，以入大庙。当是之时，虽欲为孤豚，岂可得乎？子亟去，无污我。我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，无为有国者所羁，终身不仕，以快吾志焉。”《游仙》（东晋-郭璞）：“漆园有傲吏，莱氏有逸妻。”

比兴：比和兴；指创作诗歌。《文心雕龙-比兴》（梁-刘勰）：“故比者，附也；兴者，起也。附理者，切类以指事；起情者，依微以拟议。”《史通-叙事》（唐-刘知几）：“昔文章既作，比兴由生。鸟兽以媲贤愚，草木以方男女。诗人骚客，言之备矣。”

归田：《归田赋》（汉-张衡）：“张衡仕不得志，欲归田里，因作此赋。”

大意：贾至论文如韩非《孤愤》，严武也赋诗几多篇。知道其中深意和苦心，还是不要使人外传。罗织罪名并没停止，知心朋友也有“断弦”。你们如水边之鸥当防碎首，他们如霜天鹘鸟从不空拳。地僻天昏多瘴疠，山多路狭尽石泉。暂且以下棋度日，应该以饮酒度年。严虽为刺史毕竟官卑，贾为州中司马等于弃捐。要安于现状，学学庄周傲吏，像汉朝张衡，仕途不得志就写赋《归田》。

去去才难得，苍苍理又玄。古人称逝矣，吾道卜终焉。

陇外翻投迹，渔阳复控弦。笑为妻子累，甘与岁时迁。

亲故行稀少，兵戈动接联。他乡饶梦寐，失侣自屯邅。

去去：《李陵录别诗》（魏晋）：“参辰皆已没，去去从此辞。”《秋胡行》（魏-曹操）：“去去不可追。长恨相牵攀。”

苍苍：《胡笳十八拍》（汉-蔡琰）：“天苍苍兮上无缘。举头仰望兮空云烟。”“泣血仰头兮诉苍苍。胡为生兮独罹此殃。”

又玄：《老子》：“玄之又玄，众妙之门。。”

逝矣：《论语-阳货》：“日月逝矣，岁不我与。”（阳货劝孔子从政时所言。）另参考典“称逝矣”。《汉书-楚元王传》卷36：“可以逝矣！醴酒不设，王之意怠，不去，楚人将钳我于市。”

吾道终：《史记-孔子世家》：“及西狩见麟。（孔子）曰:'吾道穷矣!’”（鲁哀公西狩获麟，孔子认为是将亡预兆。）后世用作自伤困顿之典。《积草岭》(杜甫)：“旅泊吾道穷，衰年岁时倦”。

投迹：举步前往，投身。《庄子》天地：“观台多物，将往投迹者众。”《江上望皖公山》（李白）：“待吾还丹成，投迹归此地。”

渔阳：唐时称蓟州或渔阳郡。此指安史老巢。

控弦：拉弓，持弓；借指士兵。《史记-匈奴列传》：“是时汉兵与项羽相距，中国疲于兵革，以故冒顿得自强，控弦之士三十余万。”《新书-匈奴》（汉-贾谊）：“窃料匈奴控弦大率（大约）六万骑。”《胡笳十八拍》（汉-蔡琰）：“控弦被甲兮为骄奢。”

屯邅（zhūn-zhān）：也作“迍（zhūn）邅”。《说文》：“屯，难也。”《广韵》：“邅，移行。”《易-屯》“屯如、邅如，乘马班如”。孔颖达疏：“屯是屯难，邅是邅回。”后常指艰难，困顿。《咏史》（晋-左思）：“当其未遇时，忧在填沟壑。英雄有迍邅，由来自古昔。何世无奇才，遗之在草泽。”

大意：难得的人才纷纷远去，苍天啊这是什么道理？西汉的穆生说过“可以逝矣”，孔夫子更是说过“吾道穷矣”。盘踞渔阳一带的史思明复叛，俺反而投身陇外秦州。开玩笑说是妻子儿女所累，甘愿随着岁时变迁。亲故间的走动越来越少，战乱总是连绵不断。异乡夜里总是做梦，失去了朋友自然艰难。

多病加淹泊，长吟阻静便。如公尽雄俊，志在必腾骞。

淹泊：滞留；漂泊。《寄孟五少府》（唐-高适）：“知君念淹泊，忆我屡周旋。”《敬酬杜华淇上…》（岑参）：“怜君独未遇，淹泊在他乡。”

静便：清静、安适。《寄育王大觉禅师》（宋-王安石）：“山今岁暮终岑寂，人更天寒最静便。”

腾骞（qiān）或腾鶱（xiān）：飞腾或升腾。指仕途得意，职位高升。《广雅》：“骞，飞也。”《潼关镇国军句覆使院早春》（岑参）：“黄霸宁淹留，苍生望腾鶱。”《书情题蔡舍人雄》（李白）：“层飙振六翮，不日思腾骞。”

大意：俺多病而且在漂泊之中，长吟影响了俺的清静。两位都是雄俊之士，必有高举腾飞的一天。

诗意串述：这是一首50联长篇排律。分4段。首段4联点题总提。一姓贾，一姓严。一贬岳，一贬巴。两人“俱不利”，双双谪宦。三联总提：二人皆曾参与“开辟乾坤”，皇恩雨露却有偏！以下由此展开。

接着22联为第二段。写贾至、严武“开辟乾坤正”。从安史之乱爆发写到收京之后。其中“忆昨”以下11联写安史之乱爆发至收京。二人皆曾趋走凤翔“行殿”，追捧肃宗。曾为平乱将军担忧，也曾为借兵回纥操心。安史之乱初始，皇上在长安缺乏守军，白白修了那么多战船。河北一带多少州郡沦陷，多少军士溃散。肃宗继位后，虽然叛军仍占领两京，但秦晋大地已吹响平乱号角。小小儒生蔑视乱贼，有识之士嘲笑乱贼。乱贼是不自量力填海射天。当时万方思平乱，“一鼓气无前”。凤翔乌云散去，太阳照耀太白。（该写收复两京了，但杜甫心情激动，一下子跳到收复卫州兵临幽燕。）王师收复长安后，肃宗法驾回京。“此时”以下11联写回京后事。回京后为皇上“奉引”，仍在皇上身边“周旋”。开金甲受玉鞭。熟悉朝廷仪仗如同厩马熟悉登仙。皇帝哭庙，大臣满心悲伤，百姓泪流满面。正月朝正，朱楼鲜花，城墙碧树，春意盎然。朝臣发奖金。宫里花草繁。同享恩荣，出入随肩。饮酒同醉，夜班同眠。骑马同行，还一起秉烛写壮丽诗篇。

“每觉”22联为第三段。写贾严遭贬。铺陈“荣枯雨露偏”。（涉自己。）主要有几层意思：一、贾严皆宰相才。正当距相位咫尺近时，却接连铩羽，先后遭贬，原来的“朋从”也都更换。二、上疏救房琯后惹怒肃宗，后虽性命保全，但现在是贫若原宪，老若伏生。三、为师不敢，但作为乡党俺年纪大，能让我说几句吗？杜甫要说啥呢？首先是思念。愁肠堪断望眼欲穿。想到严武，就想到千里栈道干枯之竹。想到贾至，似看到湖塘浓密的湖莲。接着是担心。你们写诗鸣冤，俺深知其意，但还是不要到处传。因为小人“贝锦”没有停，朝中“朱丝”多已断。要防范霜鹘的铁拳。再就是忠告。岳州地僻巴州山多。刺史官卑，司马如弃捐。二位可饮酒下棋度日。学庄周傲吏安于现状，学张衡写写《归田赋》。四、写感受。感叹人才不用天理何在，也感叹自己穷途末路。虽思明复叛，“兵戈动接连”，国家急需人才之时，但自己不为朝廷所用，反而“投迹”秦州。还感叹客居秦州亲故稀少，朋友远离，孤独凄凉艰难。

末2联为第四段。收结。自己现在是“多病加淹泊”，写长诗很累，已经五十韵了，不能再写了。你们两个毕竟都是雄杰之才，目前虽然“终微眇”、“实弃捐”，但总有一天，你们还会如大鹏展翅云天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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